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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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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四點二十, 學校的最後一節課結束,元旦假期便正式開始。冬天天黑得快,下午還下了點小雨, 兩人回到家時,庭院已經染上灰藍的暮色。

遲越把書包丟到地毯上, 第一件事就是去開客廳的電子壁爐,溫降也脫掉外套, 順手幫他把書包扶正。

電子壁爐升溫比地暖快得多,大約十多分鐘, 室內便退去濕冷的感覺, 到處都暖融融的。兩人茶幾旁坐下, 遲越沒有小凳子,盤腿的高度和她坐在凳子上差不多,跟溫降用同款姿勢撐著腦袋,手肘壓著習題冊,在壁爐發出的“劈啪”音效中寫作業。

等到五點,家教老師準時上門,遲越起身去開門, 順便活動一下在茶幾下擺僵的兩條腿。

之後就是他的數學女媧補天環節,多虧他高中以前是有基礎的,腦子也好使, 一對一輔導效率奇高, 大半個月下來就已經學完集合和三角函數,開始學導數部分。

只不過三個小時的數學學下來,任誰也頂不住這樣高強度的頭腦風暴, 就連溫降這個有基礎的都累了, 一個勁地揉著眼睛。遲越更不用說, 一邊握著筆在草稿紙上圈圈畫畫,一邊拿起杯子頻頻戰術性喝水。

好不容易熬到八點,遲越滿口“嗯嗯嗷嗷知道了”地結束家教老師對他的提問,拖著疲憊的身軀把她送到門口後,回到客廳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,仰頭靠在沙發上,像是被抽幹了靈魂。

溫降也累得無話可說,一手抱著抱枕,學著他的樣子仰頭靠在那兒,在壁爐送出的暖風中,像兩條晾曬平整的鹹魚。

客廳有好一陣子沈默,不知道過了多久,溫降都困得快閉上眼睛了,就聽見門口響起突兀的門鈴聲。

一旁的遲越聽到這動靜,瞬間從地毯上跳起來,匆匆留下一句“我去看看”便拖上拖鞋去應門。

溫降根本沒有要動彈的意思,小幅度地轉過頭,聽見門口傳來隱約的“簽收”“麻煩給個好評”之類的話。遲越再回來時,一只手偷偷摸摸背在身後,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。

可惜快遞盒太大,一眼就能看見。溫降困惑地皺起鼻子,支起身問:“你買了什麽東西?”

遲越被她一秒戳穿,臉上露出吃癟的表情,但還是不肯把快遞拎到前面給她看,只說:“一會兒再告訴你。”

“是給我的嗎?”他現在的表現太奇怪,溫降嘴一快,一下子就猜出來了。

他平時花錢大手大腳,時不時就上網買些華而不實的東西,漂洋過海來的游戲卡帶、幾千上萬的衣服鞋子,還有些聽了價格會讓人懷疑人生的玩具,但都會大喇喇在她面前拆開,從來不會藏著掖著。

那頭遲越才把快遞盒藏到沙發背後,聽到這話簡直大驚失色,第一時間伸手捂住她的嘴:“噓——”

這本來是他準備的驚喜,但誰叫他們一天到晚都呆在一起,連背著她收快遞都做不到,才會出這樣的紕漏。

“不、不好意思……”溫降也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打亂了他的計劃,他的手又貼得緊緊的,說話時唇瓣不可避免地蹭到他的掌心,觸感很明顯,她的臉跟著紅了紅。

遲越這才松開,掌間留存著她唇上的溫熱,細微的麻癢像是某種烙印,揮之不去。

但遲越的驚喜計劃到底還是破產了,他準備時只想面面俱到,所以什麽都訂了,完全沒考慮到簽收的問題。

這就導致八點之後,門口便陸陸續續響起門鈴,先是裝在透明盒子裏的草莓蛋糕,之後是巧克力禮盒,最後是一大束向日葵,在燈下朝氣蓬勃、分外明媚。

他這陣仗太大,溫降想裝作看不見都很困難,只能在他提著東西回來時默默轉過頭去,用後腦勺傳遞給他“我看不見”四個大字。

遲越收完所有快遞後也演不下去了,嘆著氣把蛋糕盒子拆開,插上蠟燭點燃,又關掉客廳的燈,最後示意她:“這是生日蛋糕,雖然都被你看見了,但還是好好許個願吧,生日快樂。”

溫降聽出他話音裏藏不住的低落,忍不住笑起來,碰碰他的手臂道:“你幹嘛用這個語氣啊,我很喜歡你準備的蛋糕啊。”

“是嗎?”遲越擡了擡眼,又把花往她面前挪了挪,讓燭光映上向日葵金色的花盤,“那花呢?”

“花也喜歡,”溫降彎起眼睛,轉頭看著桌面,一樣樣數給他聽,“巧克力也喜歡,每一樣都很喜歡,謝謝你給我準備這些。”

遲越聽到這話,臉上的表情才肉眼可見的回春,打起精神道:“那就好,快許個願吧,不是說生日願望一定會實現麽。”

溫降點點頭,在胸前握緊雙手,剛準備閉上眼睛,突然想起了什麽,道:“對了,我可不可以問問,你生日那天許了什麽願啊?”

遲越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的願望,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窘迫,迅速擺手道:“生日願望可不能剽竊啊,雖然今天你是壽星,我也不能告訴你這個,說出來就不靈了。”

“怎麽這麽小氣,你之前不是不信這個的嘛……”溫降被他無情拒絕,只得嘟囔著閉上眼睛,燭光躍上她清麗的眉眼,她柔軟的長發也被染成赤金色。

不過就算他不說,她也知道自己的願望是什麽——

一願和他一起考上大學,永遠不分開;二願他平平安安,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快樂。

她許願的時候,臉上的表情無比專註,遲越的呼吸微亂,就這樣盯著她看了好久。

這一幕讓他想起拉圖爾筆下有著美妙絕倫光影的油畫,但燭光映照著的絕不是抹大的瑪利亞,而是從雪白浪花中誕生的阿芙洛狄忒。

他以前不太明白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話,現在總算有點懂了……雖然她本來就很漂亮,但現在儼然美得不可思議。

溫降不知道他心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麽,等願望許完,便睜開眼睛吹滅蠟燭。

客廳的燈再次亮起,遲越才把一早提溜進來的碩大的快遞盒拆開,因為是奢侈品,裏三層外三層套了好幾個盒子,最後才開出一個金棕色的禮盒,表面有著磨砂質感的鏤空圖案,這才把禮物遞到她手中,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:“拆開看看?”

他還是第一次給女生買禮物,溫降平時又不戴首飾,連個參考都沒有,最後只挑了一條他覺得好看的,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。

溫降剛才光是看他開出這麽大一個箱子,心裏便高高懸起,緊了緊手指,做足心理準備才敢打開,生怕會出現什麽東西亮瞎她的眼。

但出乎意料的是,碩大的禮盒只放了一個小盒子,剩下的全是金色的墊紙,她腦海裏一瞬間冒出“殺雞焉用牛刀”幾個字,楞了片刻才打開那個小盒子。

裏面是一條鑲滿碎鉆的手鏈,在燈光下是淡淡的玫瑰金色,鉆扣和纖細的鏈條之間用兩個圓環相連,上面刻了一圈英文字母,很漂亮,從內到外透出一種高級感。

不過溫降認不出這是什麽牌子,盯著這條手鏈看了兩秒,最後只冒出一句:“這個是不是很貴……?”

“不貴,就幾百塊。”遲越一早料到她會這麽問,想也不想便滿嘴跑火車。一邊從她手中接過盒子,低頭幫她帶上那條手鏈。

他溫熱的手掌扣著她的手腕,隨後勾著微涼的金屬手鏈貼近她,細微的溫度變化像在手腕上落了陣小雪。

手腕內側是幾乎沒被太陽照過的皮膚,細白得跟軟玉似的,他的指腹便在對比中顯出幾分粗糙,摩挲過後會留下觸電般的麻癢,溫降不由悄悄蜷起手指。

遲越給她扣圓環的動作有些笨拙,好容易才松開手,舒了口氣。

她的手腕柔長,和閃閃發光的鉆石手鏈相得益彰,遲越欣賞了兩眼,才擡起頭問她:“你覺得怎麽樣?”

“很好看,謝謝……”溫降伸手輕碰了一下手鏈,被他觸碰過後的發燒感卻依舊留存在上面,抿唇淺笑道。

……

兩個人晚上為了補習,只吃了兩個從外面買的三明治墊肚子,加上明天放假,今晚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這麽緊,等溫降切好生日蛋糕,遲越也在電視上找好電影,就把作業都拋到一旁,專心致志地慶祝起來。

之前聖誕節是周二,他們沒來得及過,今晚便放了《真愛至上》,在《Christmas Is All Around》的音樂聲中吃草莓蛋糕和巧克力,配著暖融融的壁爐和落地窗外的風聲,真有了過節的氣氛。

溫降在今天以前從來不是一個很有儀式感的人,是直到遇見了他,才度過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生日、第一次聖誕節和第一個跨年夜。

電影有些長,一大塊蛋糕下去,又喝了棉花糖熱可可,溫降已經被奶油和巧克力膩得兩眼發直,跟著劇情發了一會兒呆後,突然想起什麽,拿出手機,在網上輸入那條手鏈的品牌,最後成功找到遲越送給她的那一條。

溫降承認自己在看到那串數字時,非常不爭氣地從個位開始數起,最後差點吐出血來,來不及思考,手已經比腦子更快一步,在身邊那人的手臂上重重打了一下,氣道:“遲越,你這個騙子!”

遲越正在本本分分看電影,冷不丁被嚇得一哆嗦,一頭霧水地問她:“怎麽了?”

“什麽幾百塊,這條手鏈要兩萬多!你是不是瘋了?”溫降又是一記亂拳。

遲越只好縮起肩膀象征性地躲一下,謊話被拆穿,無奈笑著道:“兩萬就兩萬,你叫這麽大聲幹什麽?”

“你——”溫降快被他氣死,卻又下意識降低了音量,問他,“你給我買禮物幹嘛買這麽貴的,一條手鏈兩萬多,這太誇張了,用這些錢報補習班不好嗎?”

遲越聽到這句,才正經不少,按下遙控的暫停鍵,轉頭看著她,道:“就因為是買給你的,才更要買貴一點,這有什麽誇張的?”

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很認真,完全沒有剛才跟她胡編亂造的影子,黑暗把他五官的輪廓雕琢得更深,又讓電影協調的亮色為他敷彩,那雙昳麗的桃花眼在此刻的光影中格外攝人,就這樣靜靜地倒映著她的樣子。

溫降在這樣的註視下,心跳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,甚至能聽見自己慌亂的呼吸聲,又怕被他所覺察。

腦海一時間陷入空白,都快忘了一開始是為了什麽對他發難的,只來得及磕絆地擠出一句:“那、那這條手鏈上面的是真鉆嗎?”

話題轉移得蹩腳極了。

“是吧,一點碎鉆,也不值錢。”遲越看她不再追究,語氣頓時變得輕松。

溫降的心跳這才緩緩回落,又問:“那這個是真金嗎?”

“……好問題,”遲越陷入思考,但沒演一會兒就裝不下去了,攤牌道,“這我還真不知道。”

話音剛落,溫降才降下去的火氣便死灰覆燃,又打了他一下:“你花兩萬多買東西,連是不是真金你都不問清楚?萬一被騙了怎麽辦?”

遲越招架不住,只得討好地抓住她的手腕,捏了捏她氣悶的臉頰,揶揄:“你怎麽這麽功利啊,手鏈還想要真金的。”

“什麽功——”溫降莫名其妙被他扣了頂大帽子,一時語塞,盯著他看了兩秒,才洩氣道,“才不功利呢……我這不是想看看保不保值麽……”

遲越歪打正著,輕一挑眉道:“要是保值怎麽樣,漲了價你就要把它給賣了?”

溫降雖然氣他花錢大手大腳,但不是真的不喜歡,更何況是他送的禮物這麽珍貴的東西。聞言便擡手捂緊手腕上的那條鏈子,放軟嗓音跟他保證:“才不會呢,是你送給我的,我當然會好好珍惜,睡覺洗澡也不摘。”

“這還差不多,”遲越這才滿意地哼笑了聲,想了想又道,“不過你要是想的話,下次生日給你買純金的,肯定保值。”

溫降聽他哪壺不開提哪壺,擡肘重重撞了他一下:“都說不是為了這個了!”

作者有話說:

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遲小狗:打是親罵是愛,是這樣的沒錯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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